全台最遙遠的偏鄉 醫療物資缺乏

「50分鐘的路程,對一般人來說,可能瞇個眼就到了,但對急重症的病人,卻是一輩子的距離。」黃京葦醫師感嘆地說,偏鄉不像都會區,30分鐘的路途,就有好幾家醫院診所可作選擇,而蘭嶼全島週長38公里,唯一的救命醫院就是衛生所,連一間藥局都沒有,要是遊客忘了帶慢性處方籤,只能祈禱衛生所正好還有相關藥劑,方能開立應急。

正因醫療資源彌足珍貴,黃京葦堅持正確用在刀口上,她在蘭嶼曾碰過一進診間就說自己要轉診的病患,既說不出哪裡不舒服,也不說到底要轉去哪間醫院,一言不合甚至對醫護摔紙袋、吐檳榔汁作勢打人,黃京葦因此氣得直接報警提告。

此外,蘭嶼鄉長因妻舅酒駕自摔,一度施壓衛生所要申請空中轉診後送台東市區醫院,正義感十足的黃京葦在臉書上痛批當權者的惡行惡狀,要求當事人公開道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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急診醫師黃京葦與蘭嶼鄉衛生所的護理師們。黃京葦提供
急診醫師黃京葦與蘭嶼鄉衛生所的護理師們。黃京葦提供

雖然黃京葦的夢想是當個無國界醫師,但因須先償還醫學生公費,她從2019年9月起,開始在蘭嶼鄉衛生所駐島服務,當初,黃京葦在母親鼓勵下,刻意不帶任何先入為主的觀念,踏上全台最遙遠的偏鄉服務,不料罹癌的母親病況,卻在她蘭嶼服務第三年急轉直下,原本黃京葦打算在島上服務4年,因母親驟逝,最終於今年6月底,就提前離開這個對她來說有著無限美好的世外桃源。

不過即使離開了蘭嶼,黃京葦仍時常思念著島上達悟族的老阿嬤、小病人,以及這3年來與她同舟共濟的護理師戰友們,不時打電話關心蘭嶼親友們的現況,只要提及她在蘭嶼執業3年的點點滴滴,彷彿總有道不盡的話題。

黃京葦為蘭嶼當地長輩巡診。黃京葦提供
黃京葦為蘭嶼當地長輩巡診。黃京葦提供
前蘭嶼衛生所急診醫師黃京葦。黃京葦提供
前蘭嶼衛生所急診醫師黃京葦。黃京葦提供

文化衝擊巨大 為建立醫病關係苦學達悟族語 

「曾有身上掛滿十字架的達悟族長輩走進診間來就醫。」黃京葦睜大雙眼表示,蘭嶼在地特有的風俗民情,一開始帶給她相當巨大的文化衝擊,愈是深入當地居民的日常生活,才能了解長久以來醫療資源不足所帶來的困窘,甚至有些島民因身體不適,只能禱告祈求病痛快快消失,緩解無力和不安。

醫藥缺乏加上文化差異,長年造就不盡理想的醫病關係年老的島民對於就醫看診,多半抱持著既期待又害怕受傷害的心情,若非大病根本不會輕易靠近衛生所,而一踏入診間,彷彿從此就再也出不去的恐懼,深植島民內心。

黃京葦回想,當初為了獲得達悟族長輩認同,她乾脆向衛生所的族人同事苦學達悟語,她笑稱,現在說上幾句可能都比泰雅母語還流利,起初當地長輩聽見她能說上幾個單詞,就已好奇地樂於與她攀談幾句,如今她已能說一整句達悟族語,每當巡迴看診完準備要離開時,老嬤嬤總會感激地擁抱著她,讓她深切感受已經融入達悟族人的生活裡。

黃京葦隨巡迴醫療照顧蘭嶼鄉長輩。黃京葦提供
黃京葦隨巡迴醫療照顧蘭嶼鄉長輩。黃京葦提供
蘭嶼衛生所外觀。黃京葦提供
蘭嶼衛生所外觀。黃京葦提供

急診醫師1人分飾多角 連上20天班才能休假

本身是急診專科的黃京葦指出,「在蘭嶼島上擔任急診醫師,一人必須分飾多角。」過去在台灣本島醫院執業,多待在急診室,上班時數一般為12小時,可別以為蘭嶼地處偏鄉就能相對輕鬆,除了治療急診病人外,也得分擔門診工作量,平時除了值班,還必須協助巡迴居家醫療、校園衛教、公衛疫苗接種、法醫行政相驗等任務,常忙得分身乏術,正因為人手不足,工作時數偏長,通常得連上20天班,之後才能有完整10天的假,讓她回到台中陪伴心愛的家人。

蘭嶼常見疾病分為幾大類,主要針對遊客跟當地島民區分,而對於空轉病人也有研究紀錄,蘭嶼當地人本身的慢性急診,如急性心肌梗塞、急性腦中風這兩類佔較大部分,遊客與當地人都有的情況如酒駕車禍頭部外傷、嚴重外傷等,不過,近幾年來潛水盛行,遊客溺水事件尤其常見。

黃京葦離開蘭嶼後,現在部立台東醫院急診工作,她說,回到急診專科分秒變化的挑戰,較符合她對自身工作的期待,在台灣能遇上挑戰性較高的病況,較多有慢性病、癌症病史的病人,治療的考慮層面也就較為複雜;而蘭嶼病況相較單純,多半為外傷或內科急診,由於醫療器材較為不足,衛生所無法申請如電腦斷層等醫療儀器,某些出血過多的骨折病人,都必須申請空中轉診後送台灣本島醫院治療。

黃京葦(左一)的急診病人申請緊急醫療空中轉診,患者以直升機載返台灣治療。翻攝自嶼上急醫黃京葦臉書粉專
黃京葦(左一)的急診病人申請緊急醫療空中轉診,患者以直升機載返台灣治療。翻攝自嶼上急醫黃京葦臉書粉專
蘭嶼海岸多是礁岩。黃京葦提供
蘭嶼海岸多是礁岩。黃京葦提供

最擔心遇到溺水事件,黃京葦語重心長地提到,蘭嶼幾個著名的潛水點,離消防隊或衛生所,至少都要20分鐘車程,更甭提消防員將患者從水中脫困拉回岸上的搶救時間,而蘭嶼沒有沙灘,全島海岸都是礁岩區,當消防員把將患者拉上礁岩後,就要立馬進行心肺復甦術CPR搶命,因此不少消防員為了搶救患者,雙膝跪在礁岩上,無視被割傷流著鮮血,仍一心CPR搶救溺水患者的性命。

這三年在蘭嶼鄉的溺水個案,存活率是0。」黃京葦無奈地指出,患者到院前花費時間過長,能恢復生命徵象的機率就越低,而這也是她離開蘭嶼後一心想改善的問題,黃京葦回到台東執業後,加入台灣緊急救護醫療EMS指導醫師行列,目前是台東教導消防員急救技能的培訓醫師之一,盼能提升偏鄉緊急醫療品質,盡可能減少因路途遙遠造成病患到院前死亡。

黃京葦在蘭嶼巡迴居家醫療。黃京葦提供
黃京葦在蘭嶼巡迴居家醫療。黃京葦提供
在蘭嶼3年黃京葦走遍蘭嶼鄉各大美麗景點。黃京葦提供
在蘭嶼3年黃京葦走遍蘭嶼鄉各大美麗景點。黃京葦提供

黃京葦坦言,若繼續留在蘭嶼,似乎對當地無法有再多的幫助,即使衛生所軟硬體提升,但法規不改,偏鄉患者到院前的死亡數字仍然無法降低,離開蘭嶼後,已經著手進行幾項任務,她還說,必須走出蘭嶼作出研究,讓衛福部長官看見客觀的數據和成效,這樣才能講話有風、拍桌有力,讓改變現況的機會發生。

黃京葦已是東部少有EMS指導醫師的生力軍,藉此培訓增加台東消防體系的高級救護技術員,提升病患到院前的存活率和身體功能;再者,她還加入原住民醫學會成為幹部成員,因為原鄉多半位處偏鄉,她說,以蘭嶼六大部落來說,並非全部都有AED電擊器,為此,黃京葦與布農族急診醫師田知學向民間單位申請贊助2台AED,即使離開蘭嶼,她仍持續關心島上醫療,並致力提升自己協助改善現況。

黃京葦與蘭嶼衛生所護理師閨密們拍攝一系列婚紗照留念。黃京葦提供
黃京葦與蘭嶼衛生所護理師閨密們拍攝一系列婚紗照留念。黃京葦提供

黃京葦小檔案

年齡:34歲
婚姻:未婚
興趣:潛水
學歷:台北醫學大學醫學系
經歷:台中榮總急診醫學科急診專科主治醫師、部立台東醫院急診專科醫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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