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立大學研究所畢業卻當廚師,今年31歲的顧旻可說是家學淵源,從小耳濡目染。兩年前曾在台北信義區光復市場旁經營過1年的議題咖喱店,以數十種香料為主體自製咖喱,受到許多好評,後想回到南部生活,持續鑽研西餐料理手法,嘗試結合自身喜愛的台灣食材與日本料理技法,構想定位成以西餐手法結合在地食材與日本和食精神的餐酒咖啡店。
顧旻先是在市集試水溫後,偶然在鹽埕找到合適空間,又結合共同經營者王怡靜,就開起這家只有16個座位的餐廳。王怡靜是成功大學環境工程所博士,同時也是自學團學生家長,長期投身環境議題及人權議題、尤其關注白色恐怖時期歷史脈絡。
餐廳店名「春福」,看似台灣社會常見喜氣用字,其實也有故事。顧旻2020年3月到2021年3月曾在屏東南區老人之家服社會役,是在失智專區工作。看到許多年邁長者無親無故,找不到家人也記不得自己。其中有位長輩就叫做「春福」,常常玩著門把,說要回去潮州。有天顧旻收假回來,在深夜巡房時發現,「春福」阿公房間的燈沒關,人也不在了。問照服員大姐才知「人離開了」,就在前一天。燈是大姊刻意開的,怕阿公找不到路回來。
「春福」是院裡的活寶,活在自己的世界,但總掛著笑容,很討人喜歡。照服員大姐告訴顧旻,阿公是禮拜天走的,剛好是母親節那天,大姐說阿公去過母親節了、去找媽媽。她提醒顧旻,燈要開11天,讓阿公找得到路回來。顧旻感慨,當初「春福」阿公的名字一定也是在祝福與期待下誕生,但人生總有許多不確定性。
顧旻說,「春福」餐廳希望做一個有社會行動力和公共實踐意涵的餐飲品牌,這兩個字很常見於台灣社會,即使這座島嶼充滿悲情和受傷的歷史,但逆風前行一直是受殖民台灣人的美學,至今我們還是共享著一套民主與自由的價值,雖然離真正的公平正義、人權價值高地還有一段距離,但希望這兩個字的喜氣意象下,能有溫柔的力量持續在此空間孕育。
「春福」餐廳空間狹小,但硬是擠下書架,擺上8百多本有關哲學思想與社會批判的書籍。店內標語還放了鄭南榕的話,「獨立、才有有光明的前途」,以及歷史學者Charles Tilly富含哲理的話,「獨立國家是民主制度的一個同義反覆的必要條件。」餐廳外牆看板寫上德國基本法第一條:「人之尊嚴不可侵犯,尊重及保護此項尊嚴為所有國家權力之義務。」警惕人權、人的尊嚴是台灣社會最重要的價值。以及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寫下的、至今所有一切社會的歷史都是階級鬥爭的歷史,提醒我們左派的關照,要永遠面向弱勢者,與之同行,對抗高牆。
顧旻說,「我們不止有自信做出好吃的餐食,也希望有溫暖、堅定、有一個共同體的感覺,我們希望打造一個承載文化、知識與歷史的空間。」
「食予健康,建國成功!」顧旻說,台灣主體性必須要在日常生活的每一天落實、台灣意識不是自然而然的發生,必須持續敲打、經過好幾代人的逆風前行、才會有民族認同這一回事,其實就是確認我們彼此共同的生活意願,如同法國哲學家Renan,in H.Bhabha所言,民族的核心要素是成員基於共同歷史經驗產生的共同意志,民族的存在是一個每日舉行的公民投票。
「春福」餐廳目前以香料咖喱搭配手打漢堡排為熱門餐點,也提供照燒雞排定食、親子丼等日式家常料理。搭酒餐有褐醬鴨胸、法式獵人燉雞、西班牙油封蝦、義式時令醃魚等。
顧旻笑說,這都是他自己喜愛的西餐料理,希望用最好的食材、平易的價格、用心的料理每一道菜。「我們的店不是wine paring,而是issue pairing,邊吃邊聊,對話總是比較容易開展。」
有顧客留言說,「青蔥雞肉咖哩飯,我覺得價格可以,白飯不黏糊,青蔥味道明顯不嗆,當然主角雞肉肉嫩好吃,咖哩微微辣,辣香剛好很下飯,白飯真得煮得剛剛好,米心又熟透,已經很用心了!」
「我最喜歡就是櫛瓜,切得夠厚煎得夠香,最重要是切這麼厚,得更注意熟度與飽水度,這整盤櫛瓜每一塊咬下去的脆度好口感,還能吃到汁,煎工用心不隨便,我整盤吃光光!」
還有位回訪客人說:「我的意識形態跟你們不一樣,政治立場也沒有共識,但你們東西蠻好吃的。」
顧旻說「沒關係,看來我們開始有一點共識了欸,在吃的這件事情上!其他的,慢慢來,吃飽再說!」
每天十一點半左右,顧旻會離開店裡一下,把包好的便當送給有需要的朋友。其實在鹽埕捷運站周圍,有許多無家者、非典型勞動者,時躺時席地而坐。他說,社會上許多的助人工作者、自願(或非自願)人權工作者,總是在不同領域接住脆弱、持續墜落的人。「萬物有裂痕,那總是光透入的地方。那作為一家餐廳,我們能做些什麼?」
顧旻說,所以「春福」餐廳供應健康新鮮的食物,給來到店裡的每一位客人,也給食物選擇匱乏的朋友,一些微薄的支持,或許是我們能做的事情。希望改變餐飲業一味追求食材轉換率的功利模式,也希望減少剩食浪費、減少對環境造成的負擔。
「春福」餐廳在同溫層內頗受歡迎,儼然是天然獨文青聚集地!顧旻說,由衷希望用好吃的食物交朋友,用好看的書對話文學與知識、用好的故事闡述社會議題。謝謝每一個客人給他們的支持,希望建構一個提供良好食材、重視環境永續的議題空間,凝聚更大的台灣認同與社會共識,在高雄建構以台灣為主體、以南方觀點為批判取徑的一間小餐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