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外那年,秦良丰年僅25歲,高空墜落使他第二、三、四節頸椎損傷,自此以醫院為家,經醫療走出死亡關卡,展開1600多個復健日子,從早上8點到傍晚5點「日復又一日」,他將在下個月11日滿30歲,《壹蘋新聞網》經申請貼身採訪,他分享這段人生從雲端摔落谷底、重新站起的心路歷程,並透露這段期間,已與相往4年多的女友分手。
記者進入秦良丰病房,如3年前醫院記者會初見他般,一臉燦笑,他說,現他可坐著、可持助行器走路、可如廁,但要把這些動作,例如從坐到站連貫起來,仍需看護幫忙,「下個目標是能獨立完成。」
「他從沒有示弱過。」秦良丰主治醫師、國軍高雄總醫院神外主治醫師歐建佑說,國內外像良丰這類高位頸椎受傷病人,即使存活,也是終生癱瘓與插三管,頸部以下僵直無力,別說走路,連「吃喝拉撒」都辦不到。
舉例來說,歐建佑說,光是尿尿這件事,良丰就花了一年半,脊髓損傷讓他連小便都得使盡全力;歐建佑解釋,脊髓損傷身體會有張力,常人難以想像張力有多不舒服,半夜抽筋就大呼小叫,這樣的抽筋,卻是良丰的日常;一旁的良丰說,腳曾痛到像被火燒,一度有閃念剁掉算了,「但不可以,我要回家。」
歐建佑說,復健是枯燥與艱辛的,多數脊髓損傷病人情緒低落,安排5天復健,做1天休息4天,覺得人生就是這樣,良丰不一樣,每次見到他,就是說「歐醫師,我還有什麼可做的嗎?」「這些年來,我沒有聽過他一句怨天尤人的話。」
採訪當日,秦良丰被安排的是訓練上肢課程,他滿頭汗使力推著復健器材,推到一半,又滑了下來,他不放棄,一試又試,其他病人偶爾會休息,良丰沒有,直到職能師仇韋達喊停,要他去練習手指精細動作。
手指精細訓練是將金魚模型放定位,仇韋達說:「這個動作良丰練了兩年」,現良丰可握筆寫字,下個目標是訓練以筷子夾物;仇說,職能治療師有時需「鐵石心腸」,要求復健者持續訓練,但對良丰,「我們是怕他太累要幫忙喊停」。
歐建佑說,良丰復健這些年來,是復健室楷模,偶有其他脊髓損傷病友問「那是秦良丰嗎?我回是,他以前全癱,現可以走,你們有他慘嗎?一起加油。」
秦良丰高空墜落意外發生在2018年5月17日,當爸爸媽媽趕抵醫院時,插的三管的他,第一句話竟是:「爸爸、媽媽,對不起!」
回憶往事,良丰說,出事後前兩年,也曾在父母離開病房後偷偷流淚,自問「為什麼是我?」但這沒有答案,與其「問那麼多,想那麼多,也無法改變事實,就是做(復健)就對了。」
記者初見秦良丰時,是2019年5月,秦良丰受傷滿一年,醫院為良丰辦重生記者會,印象很深刻,當時,良丰要以助行器緩步進會場時,看了前方綁著馬尾、甜笑著的女友黃小姐,再往前跨步神情,很費力,但記者覺得他是開心的。
時隔3年半,記者再見良丰,隨口問他與黃小姐近況?良丰卻回「我們分手了。」這是記者貼身採訪秦良丰的過程中,第一次在他黑白分明、透徹的眼神中看到了落寞。
良丰說,大概在受傷周年記者會後的一、二個月,就與交往4年多的黃小姐,在病房和平分手,「退回朋友的關係」。
良丰說,最近一次見到她(黃小姐)是幾個月前,父母帶他去醫院對面衛武營公園透氣,她和家人也到那裡;良丰露出笑容說:「看到她很好,就好了。」
秦爸說,良丰是在與黃小姐和平分手後,才告知兩老,「我們大概也知道會有這個結果」,「這是我們自己必須面對與調適的,畢竟他這種事情,也不能擔誤人家女孩子一輩子的青春。」
秦爸說,幾天前向醫院告假,帶良丰回楠梓的家,良丰對妹妹說,看到爸爸要上班又得去醫院看他,在勤練手指打字的動作,擔心國家未來是否還有保障?若沒有,至少當個作家,有點收入減輕家中負擔,「為人父母,聽到這裡沒有不感動的,當晚我是帶著淚水去上夜班的。」
良丰說,他像在跑馬拉松,跑很久,卻看不到終點,但不跑、不做,(人生)就是這樣,不如找事做較紮實,近程目標是生活自理,大方向是當科幻小說作家,「我要回家,甚至回部隊」,若能回復(受傷)前狀態,「我一定會再去跳傘。」
最近良丰完成了以助行器繞行醫院挑戰,別人輕鬆一圈,良丰卻走了45分鐘,走到後段,良丰幾乎沒有力氣,一旁弟兄喊著「不要撐了」、「良丰退訓算了」,良丰咬緊牙關走完。
記者問他這段過程,良丰說:「我知道他們是故意激勵我的,我不會這麼容易放棄的。」
秦良丰的病房的大片窗正對著衛武營公園,10月底的高雄,仍是陽光耀眼,一如這個年輕人的笑容,記者問「住在這兒,晚上能看到星星嗎?」良丰回,「沒有看過,但有天等我可以去沒有光害的地方,就能再看到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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